今天開車途中，腦海裡冒出了這幾個字，成長過程裡的某些時刻，像幻燈片那樣一格又一格的閃現。

國中時，我有個綽號，人家叫我「ㄇㄡˊㄤˇㄍㄨㄣˋ」，台語發音，意思是沒脖子。不記得被開始這麼叫是什麼原因了，但我好像也就這麼接受了這個綽號，還曾經在寫給國中同學的紀念冊裡署名「ㄇㄡˊㄤˇㄍㄨㄣˋ」三個字。

青春期捏，那麼在意外貌的年紀，怎麼會就這麼接受了這個綽號，有夠奇怪。

忘記是什麼時候，意外找到小學的畢業紀念冊，翻到自己班看到當時的大頭照，才知道為什麼會被這麼叫。清湯掛麵的一顆頭，襯衫的三角翻領齊齊整整，唯獨中間那段脖子，跟旁邊的同學相比，只有人家的一半。畏縮小膽，是那張大頭照給我的感覺，脖子大概是因為這樣收起來了吧。

國中時，因著親戚的關係跟同年紀的堂哥一起被編在A+班，但我就不是讀書的料啊，二年級就被換到A-班。好像是暑期輔導吧，跟班上同學翻牆翹課出去玩，被教官抓到，男生女生錯落排排站在走廊上，啥也不敢吭的等訓導主任來。

要說好加在嗎，大禍沒上我身，訓導主任說僅此一次下不為例。從此之後，小膽更小，但說不清楚的什麼，在心裡，一暝大一寸，就這麼成了生命裡的主線任務。

最近，我感覺自己從主線任務裡畢業了，是從這些日子裡跟體制（學校、公部門）互動的經驗回看過去發現的。

- - -

這學期，兒子從完全自學模式調整為入校上兩門課，我於是有了更多和學校往來的機會，每一次入校或與之互動都帶著不同於以往的經驗回來，一次又一次，持續更新。

輔導室老師像是樸實的鄰家大姊，知道就知道，不知道就不知道，耐煩又和氣，不打官腔。

導師看似嚴肅，但原來是個熱心不怕麻煩的人，兒子說他上課有點幽默。

也遇到了個社團老師，聽說小孩喜歡樂高，自顧自的介紹起學校的機器人社團、教具和環境，還領我去認識剛比賽回來的學長姐，從眼裡就看到帶著的光。

然後是學生們在校園裡走動、跟老師說話互動時傳遞出來的氛圍，跟我當年在國中時的肅殺頗為不同。

簡直是發現新大陸，有趣又新奇。

曾經有一度，我非常討厭老師。除了周邊長輩待人的樣貌讓我對老師這職業有別於社會給予的謬讚，小學時在全班面前挨了老師巴掌，羞愧如火如荼，把自己燒成焦土。

然後就是國中時未上身的大禍，如花式般華麗的各種規訓，外加青春期跟家庭的一次次擦撞，滯血成痂，再長成硬瘡。

成年後，批盔帶戟的渾然天成，登入大人的遊戲場。

很多次，我不只舉盾，更反射性地出戟，不允許任何縫隙。但我本質上就是個小膽的人，陪著親子家庭在戶外走跳期間，在許多和體制碰撞高張論理的時刻裡，被刺到出戟的同時，我更下意識的裝起來，藉此膨大自己。

有趣的是，當我看見自己的裝和膨脹，並且帶著發現新大陸的眼睛和學校互動，我感覺我給出去的和收到的都和過去完全不同了。

境隨心轉，心念創造實相，在說的都是同樣一件事吧。

- - -

去年開始有個機會跟公部門合作，承辦是個碎念到不行的女士，這簡直踩到我地雷。初互動時我時常對她鼻孔噴氣，有時也忍不住小家子氣的碎嘴回去。

前不久去處理拖了老久始終核銷不了的案子，女士又開啟了碎念模式。大概是長大了點，我平靜地回了話，對方愣了愣，轉頭把我拉到一旁說了關於在自己位置上的難處。

啊，原來一瞬間跳到平行宇宙的另外一個格子是這個意思。（修了這麼久的靈訊稿，依然時不時冒出蛤？這是在說什麼的小編，這回深切體會到了）

- - -

開車途中，想著近來的這些經驗，不知為何想起了去日本佛教大學當交換學生時期的事。

學會會員們口中所謂的「退轉會下地獄」裡的地獄，原來指的是心所在之處，地獄不是懲罰也不是恐嚇，我現在懂了。（放在心裡二十多年的結，終於鬆了）

華嚴經裡說的「一切唯心造」，原來是這麼回事。

密閉空間裡一扇又一扇的門被啪啪啪的打開，更通透了。

文／小編